第十七章 我有三把刀
一个伞字。
前面没有动词。
宁缺也没有喊出桑桑的名字。
主仆二人自幼一起生活,山林草原上艰难共度数载寒暑,早已心意相通配合默契,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个字便能让对方明白自己想要做些什么。
就在伞字响起一瞬之后,桑桑像个小狸鼠般快速跑到婢女身旁,双手握住伞柄用力一错,那把和她瘦小身体相比夸张巨大的黑伞忽的一声被撑了开来,如同一道漆黑的天幕出现在已经入夜的北山道密林中,挡住了繁星。
两颗火油弹落在地面,迅速燃烧起来,蓬勃的火焰把地面上的落叶卷起助燃,熊熊之势无法阻挡。
车队四周还活着的侍卫和草原蛮子,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势,想着藏在那处的贵人,浑身上下陷入一片寒冷,他们受伤极重,纵使拼命向这边靠拢,却也已经来不及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炽热的火墙瞬间把那里的一切吞噬。
然而众人没有看到的是,那把大黑伞并没有被烧毁,高温炽烈的火舌喷吐在油腻粘乎的黑伞布面上之后,很奇异的变得微弱起来,这把像黑色天幕般遮住繁星的黑伞,不知道伞面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,竟也能够挡住烈火。
在大大的黑伞下方,瘦小的桑桑紧张地低着头,闭着眼,抿着唇,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伞柄,抵挡着近在咫尺的恐怖火焰,握着伞柄头的微黑左手一时紧张地绷紧,一时又无措地放松,显得极为紧张,又像是心里正在挣扎着什么。
婢女也在黑伞之下。
清秀眉眼间发丝微卷,感受着一布之隔的高温,看着透过黑布伞过来的点点火光,她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,而当她的目光顺着黑伞侧方的空隙,看到那个跃出火墙的少年身影时,眼眸里更是流露出了一抹惘然和震惊。
隐藏在林梢里的黑衣人,已经敛气静神了很长时间,沉默旁观公主车队的应对,判断对方的应策,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刺杀目标在何处,然后他们移动身形,借着大剑师和巨汉成功吸引了吕清臣老人的精力,悄无声息靠近此地发出了攻击。
漫天碎木,自林梢繁星间跳落人间,两名黑衣人选择的时机非常精妙,非常狠准,他们并不是强大的修行者,但他们是比那些修行者更加专业的刺客。
他们一出手便是两枚火油弹,然后快速靠近对手进行近身狙杀,让对方根本没有施展神奇箭技的可能。
目光落在繁星间跳落的两个黑色身影上,宁缺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,更没有慌张,像扔破鞋般扔掉手中的弓箭,然后在两枚火油弹刚刚掷到落叶的那一刻猛地跳了起来。
腰腹与腿部的肌肉骤紧骤放,他双腿仿佛安装了某种机簧,没有助跑也没有起势,就在原地突兀跃起。
此时火油弹也正好开始燃烧,他的人影正在火墙之上,看上去就像是踩着炽热的火舌,借着火势飘了起来。
人在空中强行穿掠过烈火,双手虚握成空心的拳头,随惯性很自然地从脸侧摆向身体后方,双腿向后斜掠,身体向前倾斜,动作显得异常自然协调,像鸟儿滑行般美妙。
虚握成空心拳头的双手,握住了身后斜斜背着的两把长刀,宁缺盯着近在咫尺的那两个黑衣蒙名刺客,目光中没有任何杂念,专注到了极致从而也显得冷静到了极致。
黑伞下那名婢女透过极小的那道缝隙,看着他跃出火墙的身影,惊鸿一瞥让看到火光映照下那张青涩的面容,看到他眉眼间的平静,不知怎的觉得浑身上下变得寒冷起来。
在这一刻,她想起半年前随单于在草原狩猎看到的那幕。
当时那头年轻的猛虎跃过灌木向她扑来,前爪微握,后足轻灵微缩,眼眸里没有任何残忍血腥的神情,异常平静专注,在那电光火石间的一刻竟有了某种从容甚至是雍容的气质。
然而那头猛虎的眼神却是她这一生所见过最可怕的眼神,甚至有时午夜还会被睡梦中从容平静的虎视而惊醒――因为没有情绪代表强大与自信,代表着意志和决心。
猛虎捕食,去势专注冷静而不冷酷,因为将一切敌人撕成碎片,并不是它想要发泄什么,只是它生存的天赋本能,只是它习以为常必须知道自己很擅长的天份或者说天赋。
火光之中婢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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